寒灯古道边:禅心照破处
胡立新《贫道子-寒灯》以简淡笔墨勾勒出一幅幽邃清寂的冬夜画卷:“寒灯彻尘明,残月漏窗林,岁友吟骚客,草堂古道边。”诗中寒灯、残月、草堂、古道等意象,如颗颗温润的禅珠,串联起一程从尘世迷障向本心澄明的精神之旅。禅宗“明心见性”、“即事而真”的智慧,恰如寒灯之光,悄然穿透这二十字的诗境。
“寒灯彻尘明”开篇即具禅机。一盏寒灯,其光微而不弱,竟能“彻尘明”——“彻”字饱含穿透之力,“尘”既指肉眼可见的微尘,更喻指心灵蒙受的烦恼尘劳。禅宗《坛经》云:“菩提本无树,明镜亦非台。本来无一物,何处惹尘埃。”寒灯之光在此成为心性之光的象征,它并非驱散外物之尘,而是照见心体本自清净,本无尘埃可染。这盏灯,正是临济义玄所言的“无位真人”在当下放出的光明。
“残月漏窗林”继以视觉意象深化空寂之境。残月清辉,穿过窗棂,筛落于林间。“漏”字极妙,既写月光穿窗洒落之态,又暗合禅宗“心月孤圆,光吞万象”之境(《五灯会元》)。此“漏”非缺损之意,反显月性圆明,遍照无碍。窗林间的斑驳月影,恰似《信心铭》所言“一即一切,一切即一”的圆融现量,当下即是圆满。
“岁友吟骚客”陡转,引入人间声息。岁末寒夜,三两“岁友”于草堂吟咏唱和。“骚客”之吟,本是文人情趣,置于此禅境中,却显别样深意——它非俗世喧闹,而是如百丈怀海所言“即此用,离此用”,在吟哦风雅中体味“平常心是道”。禅非枯坐死寂,活泼泼的生命律动、诗意的栖居,亦是禅心流淌。
结句“草堂古道边”收束全篇,将诗境推向辽阔时空。“草堂”是栖身之所,简陋质朴,契合“贫道子”身份;“古道”则延伸向历史与永恒,它承载无数过客足迹,却默然如初。草堂依古道而筑,正喻示着个体生命在无尽时空长河中的短暂栖居。此景深契禅宗“万古长空,一朝风月”的时空观——在当下草堂寒灯中,照见万古长空;于吟友唱和间,体悟永恒古道。如赵州禅师“吃茶去”的公案,真意不在草堂古道本身,而在行者面对它时那颗无染无住的平常心。
诗中意象,皆是禅者“即事而真”的现量呈现。寒灯非灯,是心性光明;残月非月,是般若朗照;草堂非堂,是安心之所;古道非道,是亘古如如。诗人胡立新,正是那“贫道子”——以心为道场,在寒灯古道边,在吟哦唱和中,照破尘劳,归家稳坐。此诗如一声清磬,唤醒我们:禅不在远,就在当下寒灯映照的每一寸光阴里。